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仲裁庭上,刘爽带着他的律师,对彩票的归属据理力争。
「吴奇微女士,你承认你中奖的彩票是从公司拿走的么?」
面对仲裁官的问话,我不可能撒谎,因为公司到处都有监控,即使是我在清理垃圾时捡走丢弃的彩票,也是会有极大概率被拍下来的。
所以我决定实话实说:「是的,我于某年某月,在被调岗成为保洁的那天下午,从公司西侧垃圾桶捡回了十六张没有刮开的彩票。」
一听这话,刘爽差点直接爽飞了:「听见了吧!她承认了!吴奇微,谁跟你说的公司的垃圾就能随便拿走的?公司的垃圾不也是公司的财产吗?公司的易拉罐卖了钱是不是公司的,纸箱子回收了,算不算营业外收入?」
仲裁官瞪了她一眼:「控方现在还没到你开口。」
他问我,那有没有明确的管理人员,代表公司的意图,允许你拿走公司被清理的垃圾?
我摇头:「没有。但是,这十几张彩票是我自己的东西,我扔掉了后,又觉得可惜,于是自己捡回来,怎么就变成公司的了呢?」
「吴奇微你说什么呢?这是公司年会抽奖的彩票,什么时候变成你自己的东西了!」
「控方安静!」
仲裁官再次警告刘爽,继续问我:「吴奇微,现在控方提供了数名人证,证明当日年会抽奖的时候,公司发给每个员工两张彩票。这件事你是否承认?」
「我承认啊,但这些彩票不是公司发的,而是我个人发的。」
我一脸无辜地说,这就好比我在家里包了很多饺子,带给同事们吃,有的同事吃了,有的同事不爱吃,给我扔垃圾箱里了。我觉得可惜,又给捡回来带走。
「怎么?这饺子就变成公司的了?」
「吴奇微你不要偷换概念,那彩票你是包的饺子?那彩票是公司让你买的!是公司给员工的年会福利,就算员工不要了,放弃了,那也是公司回收的资产!」
刘爽被第三次警告,下一次就要被赶出去了。
不过我不会给她第四次机会了。
「你说彩票是公司买的?不是吧,那两百块钱一百张彩票,是我吴奇微自己掏的钱啊?不信,你们听录音——」
我从容不迫地将录音当庭放出——
【吴姐,说什么呢?彩票怎么会是我叫你买的呢?那不是你自己掏腰包买的一百张,两百块?报销了吗?】
【怎么?准备填报销单啊?你猜我能给你签字吗?我压根不能同意你用这个给大家发奖金嘛。这钱呐,就算你自己给大家发的福利了。行了吴姐,把你口袋里录音的手机关了吧。你自己工作能力不行,预算没统筹好,还想让我背锅?】
看着刘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,我真是憋笑憋到内伤。
「你看吧仲裁官。我一百张彩票是不是我私人所有的?我发给同事,是不是我个人行为?我捡回来自己重新刮开,中奖了跟公司有没有半毛钱关系?」
跟我斗?!
还嫩了点。
就这样,我轻轻松松取得了仲裁胜利,美美地装修房子,开启躺平度日的美好生活。
结果没到一个月,前同事就来找我,说公司这边麻烦大了。
「吴姐,自你走以后,刘爽这边一把抓瞎,今天消防被罚款,明天税务没按时申报。」
「她把工资高的那几个老员工从头整到尾,招的全是工资只有三分之一的应届生。」
「那帮小年轻连打印机都不会用,发票号开在金额那一栏,进价单寄给购货方,简直哔了狗了。」
「听说刘总气得提前买了票,下周就要飞回来了。真是自作自受啊!」
我听了这些,心情多少还是有些波澜的。
确实,刘爽太想当然了。
她以为我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行政阿姨真的是谁都能做的吗?
大到办公室维护方方面面,小到公司内部的茶水咖啡,管理协调所有的合作商,物业,绿化,水电,消防,订票,酒店,活动安排。
那得是多少心思花在上面,多少责任担着的?
她大手一挥倒是简单了,殊不知我们之所以看着那么轻松摸鱼,是因为我们是如此熟练且胸有成竹啊。
现在公司弄成这样,我不能说幸灾乐祸吧,只能说有点唏嘘。
毕竟是我一手看着公司从最初的小设计工作室,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,倾注了我多少青春和心血。
可惜刘总“圣心难测”,最关键的时候,总还是亲人更值得信任。
我们这些打工人,又能怎样呢?
好在老天待我不薄,还给了我一笔横财。
但那些没有我这个运气的35+,背负着家庭的中坚力量,又在职场上各种被嫌弃,被冷遇的人们,该怎么办?
这天晚上,大半年没见的刘总真的登门来了。
看到她的一瞬间,我有点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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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气色不错,不像之前跟我们说的生病云云的。
脸色红润,而且胖了。
再一看——
好家伙,她竟然挺着七八个月的肚子了!
「刘总,你——」
刘总今年四十七了,在失去独生子后的第六年,她终于又鼓起勇气,要了个孩子。
原来她不是去国外养病,而是去国外做了人工受孕!
「阿微,不请我进去坐坐吗?我现在可是要重点照顾的。」
她笑着跟我打招呼,一瞬间,那熟悉亲切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公司初创的时候。
我让开位置,才看到刘雪桐身后跟着的刘爽。
耷拉着脑袋,像个做错事的小孩。
刘雪桐说,自己是带刘爽过来跟我道歉的。
「阿微,我也没想到小爽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。」
「我临走的时候跟她再三嘱咐,说我要出国一阵子养身体,叫她来到这边把自己姿态放低,跟着各位姐姐好好学学业务上的事。结果——」
「哎,我哥哥就这一个女儿。今年毕业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,我才想着让她来我这里历练一下。你还愣着干吗,快跟你吴姐道歉!」
刘微眼睛红红的,显然这几天是没少被她姑妈责骂。
我摆摆手:「算了,年轻人不懂事,以后会慢慢学会吸取教训的。」
随后刘雪桐拿出合同,说希望我能回去复职。
工资加了50%,到手一万八,另外还有年终奖金和绩效奖金。
至于职务,给到的是副总经理。
我之前是行政主管,虽然活都差不多,但很明显副总的抬头更好听。
我没有明确拒绝,也没有明确接受。
因为这一刻的我,其实也判断不出到底刘总是真的不知情,还是多少有些纵容。
结果发现不小心裁员裁到大动脉,才只能低声下气回来灭火。
毕竟,有些破镜难重圆。
资本有资本的冷漠,打工人有打工人的心酸。
我说您让我考虑考虑吧,而且这次被裁的不是我一个。
我们这些老员工,大家也想商量商量。
「行。」
刘雪桐连连点头:「我准备给你们这批离开的每个人都发了新offer,我当然希望你们能一起回来。真的阿微,这些年,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的事。你们对我来说,真的已经不是员工那么简单的存在了。」
说到动情处,刘雪桐流下了眼泪。
我也有点感动,因为我想,这眼泪里多少还是有真情在的。
否则,就算她不再重用刘爽这种小姑娘,再去找些有经验的职业经理人也能把公司撑起来,没必要这么挺着大肚子来求我回去。
「好了小爽,你先下楼等着我。我跟你吴姐说几句话。回头你还是去你爸的餐厅里帮忙吧,做做前台,出纳,或者从服务员干起。」
「先明白怎么服务别人,不要一出来就想着发官威。你就跟你爸说,这是我的意思。」
「你要是能干得出名堂,姑妈回头再给你们投个分店。你要是干不出名堂,别怪我付不起你这一摊烂泥巴。」
将刘爽赶走后,我稍微卸下了一些心理防备,坐得距离刘雪桐近了些。
「刘总,怎么想着再去生个孩子的?」
刘雪桐双手扶着腹部:「小君走了也有六年了。想来想去,还是盼着能再当一次妈妈。」
「对了,给你看照片。」
她拿手机给我看,一个金发碧眼的帅气年轻人,正是捐精的父亲。
「麻省理工的研究生,父母都是高知分子。无家族遗传病。」
我啧啧称赞,刘雪桐就是这样的女人,虽然命运一直没有放弃对她的打压和折磨,但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。
「刘总,您跟我说实话,刘爽的事,真的不是您授权的吧?您……真的没有一点点,想要兔死狗烹的意思?」
看到刘雪桐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快乐和幸福,我越发相信,在这个阶段的女人,即使另一面是雷厉风行的女老板,她应该也不会做出那么违反人道主义的事吧。
「阿微,我跟你说实话吧。公司已经在谈C轮了。变现后,我身价翻几个番。你们这几个老员工手里那点期权,还不够我给你送的这个包值钱。」
她今天来,给我带了个爱马仕,差不多40个W。
「我犯得着为这点事把你们坑这样吗?」
她叹了口气,说起刘爽的事,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数的。
「我就一个哥哥,也就一个侄女。小君走了以后,我又一直没结婚,我哥哥一家默认想让刘爽接我的班。渐渐地,也就养成了她颐指气使,作威作福的性格。」
「我知道她不是这块料,所以想来想去——」
刘雪桐摸了摸肚子,摇头:「想想孩子么,能生还是自己生吧。」
我终于明白了,难怪刘爽一副千金小姐来公司视察的腔调。
这里要变动,那里要省钱,原来真的是把这公司当成她自己的,多花一分都觉得肉疼啊!
而他们一家人对刘雪桐的态度,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要吃绝户啊?
那现在刘雪桐不是去国外养病,而是去国外生孩子的话——
我心里正盘算着,刘雪桐却准备起身告别了。
「时候差不多了,刘爽爸妈还等着我过去吃饭呢。我这刚回来,第一个就来找你了。阿微,事情都过去了,咱们姐妹之间别往心里去。我等你消息。」
刘雪桐走后,我看着沙发上的那只价格不菲的包,以及那份新合同,心思澎湃难禁。
我该不该回去呢?
虽然现在不缺钱了,但对公司的感情犹在,对刘总,有敬佩,有心疼……
差不多时间该去倒垃圾了。
我走下楼,才发现自己停在车位上的车子还亮着灯。
哦,前面把女儿送去我妈那,回来忘了拔钥匙了。
我赶紧爬上车,正要熄火的时候,突然发现窗户上有几只小猫的脚印。
天冷了,刚刚下了一层薄薄的雪,想来是刚才一定有小可爱趴在这上面了。
我觉得有趣,女儿最喜欢猫了,回头告诉她有小猫爬上我的车,她肯定很开心。
于是我翻看车载记录仪——因为没熄火,这一个多小时,记录仪也是开的。
我想看看是哪只小猫咪入了镜头,没想到猫还没看到,却看到了刘爽靠在我车上打电话的身影!
「妈,我知道了,药已经准备好了。」
「那个买家说了,甭管几个月的肚子,吃下去立马死胎。」
「你放心吧,弄死她儿子的时候我们都没费多大力气,弄死个胎儿警察更不会怀疑。」
「行行行,不说了。等会儿我就开车送我姑妈过来。」
一瞬间,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从头顶,凉透到脚底心!
刘总!
6
刘爽打电话的时候,就靠在我的车前。
行车记录仪拍摄下来她的身影,她的声音,她和她爸妈惊天一样的秘密和计划——
没错,她们就是在吃绝户。
想当年刘雪桐因为前夫家暴出轨,一个人带着儿子小君毅然离婚。
她创业投资,又当爹又当妈,偶尔孩子疏于照顾的时候,也只能请求唯一的哥哥一家帮忙照顾。
我印象特别深的就是在七年前,刘雪桐因为要去国外筹办一个品牌展,需要出差四个多月。
当时十岁的儿子没人照顾,只能托付给她哥哥一家。
可就是那个寒假过后,小君突然在学校里出鼻血,然后晕倒。
学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,刘雪桐还在开会,我接的电话,然后赶紧去把孩子送到医院。
几天后血检报告出来,说小君得了急性早幼粒白血病。
这是白血病中最凶险的一种,起病急,症状重。
平均存活时间不到三个月……
当时刘雪桐只觉得天都要塌了,她根本无心管公司,一心想要给儿子找配型治疗。
后来天可怜见,她哥哥,也就是刘爽的父亲竟然真的帮忙联系到了一个志愿者。
可就在孩子已经做好移植前一天,对方竟然反悔了!
但凡了解过这个病的人都知道,造血干细胞骨髓移植分两个步骤。
首先要全面摧毁自身免疫系统后,再进行移植,也就是说,一旦开始了就回不了头。
而已经免疫系统尽毁的小君,如果等不到捐献者的供体移植,两天后将死路一条……
刘雪桐几乎跪在地上求哥哥找到那个捐献者,哪怕要她全部身价,她都答应。
只求能救儿子一命。
然而哥哥为难地说,人家是外地的,早就拉黑电话断了联系……
就这样,在小君最后的弥留之际,我亲眼看着刘雪桐绝望地守着儿子,流干了眼泪。
那时候我的女儿也刚两岁,那一幕戳在当妈的心里,是我一生忘不了的。
我一边开车,一边疯狂拨打着刘雪桐的电话。
刘总,接电话!
快接电话啊!
然而她的手机始终没有人接。
刘爽在监控里说的那些话太明显了,她们要对刘雪桐下手。
她们处心积虑这么多年,就是为了吃她的绝户。
怎么可能允许已经四十七岁高龄的刘雪婷在这个节骨眼上,生一个自己的孩子?
可我不知道她们在哪,只听刘雪桐说了今天她哥哥一家会跟她一起吃饭。
吃饭——
对了,刘爽她爸不是开了一个小饭馆么!
会不会是在那里,就是年会那天,刘爽自告奋勇带员工们过去的小饭馆。
但问题是那天我一气之下,没有参加。
我不知道在哪啊!
我已经离职一个多月了,跟我关系好的同事都站我,大家那天都没去。
去的那些人,基本是刘爽新扶持的爪牙,我去问,谁会理我?
时间来不及了,他们随时随地都会下手害了刘雪桐。
饮食,茶水,至亲至爱的人要对你下手,简直太容易了!
情急之下,我什么都顾不得了。
我灵机一动,甩了条消息到微信工作群——
对,我没有退群。
因为这个群是我建的,当时走的时候,没有移交管理员。
接下来,我先把刘爽从里面踢出去,然后发了条微信。
我说各位,今天刘总找我谈了,我已经决定重新回到咱们公司了。
为了弥补之前的工作失误,也为了庆祝跟大家重拾缘分。
我决定自己拿出一部分奖金给大家抽奖,就去我们上次年会吃饭的那个餐厅,大家自愿参加前往。
大家有谁帮忙把地址给我发一下?我先过去等你们!
果然下一秒,就有人真的甩了一个定位过来。
金民路306号,和进小菜馆!
我气喘吁吁地冲进包间时,刘雪桐正要端茶饮下。
「刘总!」
我飞扑上前,一把打掉了刘雪桐的杯子。
刘爽一家脸色惨白:「你,你们这是干什么?」
「我们自家人吃饭,你们来干吗的!」
我上前一步挡在刘雪桐面前,生怕这帮孙子狗急跳墙伤害她。
我说刘总你不要相信他们,他们要害你。
我都听见了!
我早已把行车记录仪的储存卡取了下来,准备一会儿交给警察。
我已经报警了,人马上就到。
刘爽急得大叫:「吴奇微你胡说什么!刘总是我亲姑姑,我们怎么可能害她!」
说时迟那时快,她和她妈一左一右抢上前,就要去夺摔在地上的茶杯。
但那里面一定有残留的药剂,是证据!
我想不了那么多,劈手抢过来,不顾锋利的瓷片割伤手。
我护在刘雪桐身前,叫嚣威胁着:「别过来!都别过来!」
我回身看着刘雪桐:「刘总,你还记得小君是怎么得病的吗?你还记得你那年出国之前,是把小君交给他们照顾的吗?你还记得,他们专门给孩子新装修了一个儿童房么……」
「哥,嫂子,小爽。」
我看到刘雪桐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:「是不是真的?」
「哥,我这些年没亏待过你们吧?你们买房子,我出钱,小爽读私立高中,也是我交的学费。嫂子家兄弟欠了债,是不是我帮忙还的?」
「你们依然不满足什么?害死小君,吃我绝户,然后……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打算放过!」
眼看事情败露,这一家人终于露出狰狞的嘴脸。
这是他们的餐馆,此时才刚过五点,根本没有多少客人。
只见刘爽爸一声令下,外面的大门直接被服务生锁住。
「一不做二不休。小妹,你别怪我。你死了,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了。」
说着,刘爽爸狠狠举起一只煤气炉,另一只手,举着打火机!
他要杀了我们!然后烧了店,毁尸灭迹!
然而就在这时,外面突然停下一辆大巴,陆陆续续下来的,全是公司的员工。
「在那在那,刘总和吴姐都在那。」
「吴姐,今天在这儿重新办年会啊!你怎么不早点通知?」
「大家快过来,吴姐说今天给我们重新抽奖啦!」
刘爽一家彻底傻眼了!
五十几个员工,他们灭口灭得完吗?
就在这时,警察来了。
我提交了证据,经鉴定,茶杯里确实有大量致人堕胎的药物。
刘爽一家当初给小君装修的那个工程队也找到了,说他们加钱让工人换上了甲醛超标的劣质油漆。
而当年那个承诺给孩子换骨髓,却在半路反悔的人,也证实了从始至终都是刘爽父亲安排的托。
最后,刘爽一家因故意杀人等罪名,被判处死刑或无期不等。
两个月后,刘雪桐顺利产下一个漂亮的混血男婴。
她为感谢我的救命之恩,提出赠予我10%的股份,并让我给她儿子当干妈。
三年后公司上市,我们一家也实现了真正的财务自由。
两家人从此亲密往来,不分你我。
(完)
更新时间:2025-02-05 15:27:31